地産商求助台中當舖成了錢荒之下的變通之路
抵押物權，獲取當金，台中當舖業是人類最古老的行業之壹，堪稱現代金融業的鼻祖。
　　彌漫于銀行間的“錢荒”正傳導給企業。向來融資困難的中小企業不得不向民間求援，鮮爲普通民衆所知的台中當舖行，正成爲許多企業的救命稻草。
　　今年6月爆發于銀行間的“錢荒”，使台中當舖行業再次成爲企業融資的熱門之選。台中當舖業的融資功能再次受到高度重視。
　　洗掉“盤剝窮人”的汙名，改革開放後的台中當舖行，自再生之初就擔負起了爲中小企業融資的職能。尤其是2008年金融危機之後，這壹古老行業的生機再度勃發。“最近我們的單子做不完。”壹位台中當舖行的資深人士坦言。
　　但是，機遇與風險同在。銀行收緊貸款，致使大量民企求助于台中當舖，龐大的用資需求，讓這個本來只負擔小規模資金的“准金融機構”顫顫巍巍。“放到賬上擔心，放出去也擔心，怕收不回來。”
　　上門的生意不能丟。于是，昆明的整個台中當舖行業都在尋求謀生與求變之道。
　　“授信的款不放了”
　　6月下旬的銀行“錢荒”之後，到雲南台中當舖行業協會咨詢融資的中小企業明顯增多。
　　對于張誠來說，剛剛過去的兩個月可以稱爲“找錢季”。張誠是西雙版納壹家水産加工基地的負責人，雖然手上還有壹家房産企業，但現在卻不得不勒緊腰帶過日子。
　　西雙版納2009年被列爲雲南省優質水産養殖基地，張誠敏銳地捕捉到了商機，“既然大量養殖，肯定需要加工”，他不久便注冊了壹家加工公司。但近幾年經濟不景氣，嚴厲的房地産調控直接影響了手上的資金周轉。但新項目不能放棄，而建廠房、購置設備、招聘人員都是不小的開支，他不得不找銀行求助。
　　張誠原本以爲，靠自己強大的實業，到銀行貸款應該不成問題，但這次卻失望了。“授信都有了，但錢沒法到位。”後來他才得知，銀行也在找錢。銀行內部人士告訴他，暫時可能放不出款了。
　　每年6月，銀行存貸款考核和信貸收緊，都會刺激民間融資平台，而今年的“錢荒”更加劇了這壹趨勢。6月20日，上海銀行間同業拆放利率隔夜利率大漲至13.44%，創下自2006年運行以來的曆史紀錄。拆借利率，指的是銀行及金融機構之間的短期資金借貸利率，主要用于彌補臨時的頭寸不足。
　　銀行都如此饑渴，民營企業自然難以貸到款項。
　　有類似遭遇的還有顧俊生。他在大理（樓盤）攬下了壹個數萬畝的紅豆杉種植項目，原本談妥的政府補貼卻遲遲沒有到位。而據他說，目前的投入已經過億，資金鏈搖搖欲墜。與張誠不同的是，考慮到自身背景，他主動放棄了向銀行申請貸款，“這樣的民營企業，銀行根本看不上”。
　　最終，經人介紹，兩人不約而同向台中當舖行求助。張誠之前也曾找過小貸公司，但對方以信譽爲由拒絕。張誠初步估計，工廠至少需要300萬資金用于周轉。這個數字對壹般台中當舖行來說，也是壹筆不小的資金。但雲南台中當舖行業協會（下稱“協會”）答應幫他協調，這讓他看到了希望。
　　協會副秘書長舒嚴稼告訴都市時報記者，“錢荒”之後，來協會咨詢融資的企業明顯增多，其中以中小企業爲主。“現在的台中當舖行早已不是舊社會盤剝窮人的當鋪了。”她介紹，台中當舖行有超過90%的業務都是針對企業。
　　“如果單從用資背景來看，個人業務可能不到1%。”昆明融泉台中當舖有限責任公司董事長王榮海也表達了類似的觀點。
　　“我們現在是中小企業的"及時雨"。”雲南省台中當舖行業協會會長李保宏說。他上世紀90年代涉足台中當舖業，之前他開過超市、做過企業，深知中小企業融資之難。
　　“當鋪”的蛻變之路
　　從“盤剝窮人”到“解困法寶”，台中當舖行業的形象變化，對應著中國民營經濟的勃興。
　　建國初期，台中當舖行被定性爲剝削制度的“殘渣余孽”，壹度消亡在計劃經濟的大潮中。那個年代，甚至《辭海》中對台中當舖的記載，亦離不開“盤剝”等字眼。
　　改革開放後，民營經濟開始複蘇，1987年，新中國第壹家台中當舖行成都市華茂台中當舖服務商行正式挂牌營業。此後，興辦台中當舖行逐漸席卷全國。
　　王榮海回憶，雲南的第壹家台中當舖行大約在1988年成立，同年成立的還有好幾家。王榮海1987年取得律師資格，長期專注于企業經濟法，曾擔任全國台中當舖從業人員法律講座的培訓講師。
　　當時，台中當舖仍舊主要做民品質押。進入90年代，民營企業逐漸嶄露頭角，台中當舖行業如雨後春筍出現。1997年，王榮海與幾位合夥人投資台中當舖行，那時雲南已經有台中當舖行30余家。客戶中，企業約占壹半。
　　2000年以後，民營企業對資金的需求更加旺盛。而銀行往往“嫌貧愛富”，對中小企業放貸規模收緊，客觀上助推了台中當舖行的發展。王榮海于2005年重新注冊成立融泉台中當舖，當時的業務對象主要就是企業。
　　在不少業內人士看來，中小企業的生存狀況與台中當舖行業存在某種關聯。江浙壹帶，民間企業的發展主要靠民間借貸，“可以說，是民間資本解決了企業的起步、生存和發展”。
　　較之全國，雲南的企業相對落後，幾乎都是“小作坊”，資金規模較小，在銀行貸款也就更難。這塑造了雲南台中當舖行業“小而專”的特征。目前雲南共有台中當舖公司149家，已經覆蓋除怒江外的各個州市，但無論數量還是注冊資金，都無法和外地相比。
　　“江浙壹帶，注冊資金過億的台中當舖行很常見，但雲南可能只有壹兩家。”壹位不願具名的業內人士介紹，“在雲南，妳給我壹個億，我腿都會打抖，我放給誰？能夠貸幾千萬的，都去銀行了。”《台中當舖管理辦法》規定，台中當舖公司只能使用注冊資金放款，台中當舖行對同壹法人或者自然人的台中當舖余額，不得超過注冊資本的25%。這意味著，雲南台中當舖的放款規模十分有限。
　　“因爲放款規模小，息費自然被擡高。”王榮海說。按《辦法》規定，台中當舖行的息費包括綜合服務費和利息兩部分。對于前者，《辦法》要求動産質押台中當舖的月綜合費率不得超過當金的4.2%（月息，下同），房地産抵押台中當舖的不得超過當金的2.7%，財産權利質押台中當舖的不得超過當金的2.4%；利息則按照銀行半年期貸款利率執行，大約爲0.47%。
　　都市時報記者了解到，目前雲南地區台中當舖行的息費幾乎都是高線運行，而在經濟相對發達的山東青島（樓盤），息費比例僅爲雲南的壹半左右。“但是他們貸給的企業都有錢，而且規模大，所以總體費用並不低。”王榮海說。
　　公衆的誤解，寄售行的沖擊
　　傳統觀念認爲台中當舖就是“放高利貸”，加之寄售行違規從事台中當舖業務屢有發生，影響著台中當舖行業在社會上的形象。
　　在許多台中當舖客戶看來，找台中當舖借錢的資金成本要遠高于銀行和小貸公司，但由于其便捷和低門檻，往往能解許多企業的燃眉之急。
　　“很多找我們的企業都是急需用錢，甚至有的當天就要拿到錢，而走完銀行那套程序，少說也得十天半個月。”舒嚴稼告訴都市時報記者，快速解決企業短期急需，是台中當舖行相對于銀行和小貸公司的競爭力所在。
　　“企業並不是沒錢，只是臨時周轉不過來。找親戚面子上過不去；找熟人又欠人情。”王榮海分析企業遇到的困境和複雜心理，“找台中當舖，這個問題就輕而易舉解決了。我們是做交易，誰也不欠誰。”
　　盡管如此，不少民衆和企業對台中當舖行的認識仍停留于傳統印象。舒嚴稼記得，有壹位客戶找台中當舖行借款，事先約好在台中當舖公司見面，但對方臨時改在酒店洽談，“像做賊似的，連車都不敢停在台中當舖公司門口”。
　　不僅如此，許多相關政府部門也對台中當舖業心存芥蒂。不少州市的政府官員對台中當舖缺乏了解，常常在辦理房産抵押業務時設限。“只給銀行辦，就是不給妳辦，尤其是做股權質押。”壹位參與此項業務的台中當舖業人士大吐苦水。
　　在某些州市，銀行對台中當舖業的偏見還“連累”了企業。楚雄的壹家銀行規定，凡是在台中當舖行借過款的，將不再給予放貸。多位企業負責人均表示，台中當舖行的借款記錄會影響其在銀行的信譽。
　　“不就是放高利貸的嗎？玩不下去了才去那裏。”對于這樣的偏見，王榮海分析，這除了對現代台中當舖缺乏了解，還因爲遍布大街的寄售行也在誤導人們對台中當舖的認識。
　　所謂寄售，是指寄售行將物品變賣後再結算付款的過程，寄售行通過收取傭金獲利。法律有明文規定，此類寄售行不得從事台中當舖業務。據不完全統計，昆明有至少上千家寄售行，許多寄售行挂著顯眼的“當”字，有的甚至直接以台中當舖爲名，從事台中當舖業務。今年5月，就有壹家名爲“嘉實台中當舖行”的“非典”寄售行被查處。
　　都市時報記者走訪了昆明的十多家寄售行，不少都宣傳自己的業務有“資産質押、工程質押、小額信貸”等，且幾乎都表示可以當物品。在環城南路上的壹家寄售行，記者以隨身攜帶的iPhone4手機詢問當金，店裏的負責人出價1000元。“時間爲15天，到時候妳拿110元來取東西就行了。”
　　都市時報記者注意到，這家店裏並沒有挂出正規台中當舖公司應有的《特許經營許可證》，但牆上挂著壹個措辭模棱兩可的“台中當舖手續”，其中第三條籠統地稱，“台中當舖利率爲8%，管理費2%，合計10%”。這壹費率超過《台中當舖管理辦法》規定的2倍。經核實，這家店並不在149家正規台中當舖公司之列。
　　這類“非典”對正規台中當舖業的沖擊，不僅影響行業形象，還因其遊離于監管之外，容易擾亂金融秩序，甚至妨礙社會和諧。
　　曲靖（樓盤）是雲南除昆明外經濟最活躍的城市，這裏的寄售行有數百家。壹位不願具名
　　的人士稱，去年曲靖壹家寄售行做了33筆台中當舖業務，其中爛賬就有17筆，占51.5%。近年來因此發生的暴力事件不斷，壹度讓曲靖警方頭疼。
　　逐鹿“合法高利貸”
　　面對中小企業急需資金的形勢，來自雲南民間和外地的大量資金開始進入台中當舖行業，由此探索出“創新經營”之道。
　　幾年前，昆明曾查處過壹批“非典”寄售行，但並沒有徹底淨化市場。實際上，“非典”的出現自有其背景。
　　首先是中小企業融資難的現實。2008年金融危機以後，國內貨幣政策進入收縮周期，銀行爲了控制信用風險，不得不擡高門檻，收緊放貸條件，致使中小企業融資更加迫切和艱難。
　　其次，民間遊資過多，而“負利率時代”的銀行早已失寵，民間資本自然要尋求增值庇護。據王榮海觀察，許多寄售行並沒有多少資本，僅僅是開個鋪面，依靠吸收民間資本從事“非法高利貸”。但金融危機讓民間遊資找到了機會，紛紛緊盯台中當舖這塊“合法高利貸”的肥肉。
　　可資判斷的現象是，2006年之前，國家每年分配給雲南省的台中當舖指標用不完，當時雲南省商務廳曾有領導笑談“可以將雲南的台中當舖指標賣給外地”。但到2008年，指標已明顯不夠用。舒嚴稼介紹，近三四年來，雲南省每年約審批成立10到20余家台中當舖行。2010年的數據爲18家，2011年爲23家。
　　目前，壹家台中當舖公司至少需要注冊資金2000萬元，爲了獲得更大的放款收益，注冊資金越大越好，在昆明壹般都在3000萬元以上。而且，作爲特殊經營行業，台中當舖公司的驗資過程複雜而嚴格，壹般需要4-7個月，這在很大程度上考驗法人的資金實力。
　　“妳不能像注冊空殼公司壹樣，放進去立馬拿出來，得等到拿了證後，才能周轉這筆資金。”舒嚴稼分析，如果將這筆錢放到資本市場，幾個月下來將産生近百萬元的利潤。因此，如果沒有足夠實力，將很難在台中當舖業立足。
　　但是，即便審核程序如此嚴苛，也無法阻止大量民間資本對這塊“肥肉”趨之若鹜。
　　都市時報記者了解到，去年，全雲南省僅上報材料的就有100多家，前後咨詢的超過200家，但最終審批下來的指標僅爲13家。前述台中當舖業內人士透露，商務部本來計劃將審核權限下放給省商務廳，但省商務廳不願接受，“因爲報材料的人太多，不好管理”。
　　不少業內人士認爲，雲南民間的資金遠不能滿足企業需求，因此很多外地資金進入雲南投資台中當舖行，其中包括國有資本。近兩年成立的好幾家台中當舖公司都有國資背景，而幾年前，他們對台中當舖行根本不屑壹顧。
　　“以前做台中當舖的都是小本生意人，現在都是大老板，做珠寶、房地産、礦山的都有。”王榮海感慨。圈內傳言，雲南首富去年也在申報台中當舖，不過沒有獲批。
　　房地産需求催生的“台中當舖創新經營法”
　　協助房地産企業周轉資金，成爲昆明台中當舖行業的壹項大業務。多家台中當舖行聯合爲企業融資，無意中構成了新的經營方式。
　　全國台中當舖行業監督管理信息系統顯示，今年1-5月，全國台中當舖行業累計發放當金1425.6億元，同比增長28.2%。業務機構保持穩定，房地産台中當舖占所有台中當舖業務的51.9%，動産台中當舖占28%，財産權利台中當舖占20.1%。
　　根據這些數據，不難發現房地産對台中當舖行的貢獻。雖然協會未透露雲南的具體數據，但多位業內人士證實，房地産對台中當舖的貢獻早已超過壹半。在政策密集調控房地産的背景下，許多地産企業資金鏈出現問題，而這類企業需要的資金壹般都較爲龐大，傳統操作模式杯水車薪。
　　不久前，壹家芒市的地産企業找到台中當舖協會，需要周轉資金3億。這筆資金沒有壹家台中當舖行能獨自負擔，但協會經過壹番權衡，決定抱團，以做股權質押的方式助其融資，即由多家台中當舖公司聯合做這筆單，共同承擔風險。
　　對于動辄數以億計用資規模的地産企業，台中當舖行往往只能采取這種模式。然而，這些“創新”實際上是遊走于政策的模糊地帶，按照《台中當舖管理辦法》，台中當舖行之間的相互拆借並不被允許。
　　按規定，台中當舖公司需將經營報表上傳至商務部設立的台中當舖監督管理信息系統，但雲南省商務廳市場體系建設處處長楊永祥在壹次高管培訓中提到，壹些台中當舖行沒有及時使用商務廳的這個系統，導致雲南省台中當舖行信息登入率達不到80%的底線。
　　“不合規的事每家都在做，因爲完全按照那壹套來，台中當舖行就無法生存。”壹位不願具名的業內人士坦言。但他同時提到，《台中當舖管理辦法》本身只是部門規章，規定並不具有法律效力，而法律並未禁止台中當舖行之間拆借。他還笑言，“雲南的台中當舖行是最接近規範的，因爲區域經濟越發達，越沒人用辦法去規範”。
　　此外，如果企業用資時間較長，考慮到資金成本的壓力，協會還會邀請基金公司介入。“我們這時就只起到橋梁作用，後期的用資交給基金公司。”舒嚴稼說。
　　早些時候，昆明壹家地産企業在滇池路上攬下壹個項目，但由于與政府合同出現偏差，原本計劃用來蓋高層建築的300畝土地只被允許建別墅，而前期征地投入等已經近7億，資金鏈岌岌可危。該公司向台中當舖公司求助，協會只能聯系基金公司，直接將其回購。
　　事實上，隨著近些年中小企業的發展，台中當舖行的經營方式早已顛覆傳統概念。“抱團經營，聯合做單，信息互通”成爲業內提及最多的口號。“例如利用擔保、聯保到銀行融資，同樣實現雙贏或三贏。”雲南滇和台中當舖有限公司董事長楊繼紅在壹次講話中提到。
　　遊資的搶食，也讓台中當舖行業不得不做強做大。最近，台中當舖業內正籌建各個行業的小團隊，“做煤礦的壹組，珠寶的又是壹組，同壹個行業的企業可以互通有無，壹家不能做的，可以多家聯合壹起做。”舒嚴稼甚至在考慮與別的商會建立聯系，“這樣可以更好地實現資源共享”。